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中有“时间是相对的”一说。处于车马奔驰、车流不息的城市里,时间也似插上了翅膀一般地飞速而过;但在乡村,却是连风都是慢的,那风轻轻吹过,甚至可以感受到她的触感。 乡村之慢,在各家的炊烟上,在菜园子里稀稀落落,半倒半立的篱笆围栏上,在没人住的茅草房的大门上那锈迹斑驳的铜锁上,需要给他们一个下午去升腾,一年去腐烂,一辈子去生锈。 乡村的地,没有水泥铺就,下一次稍大的雨,就要用一周的时间去自然吹干。她干得慢,我们走得就要慢,小心地慢走,你要看一下,人们是怎么走的:先挑一块看起来干的地方,抬起脚缓慢探下去,如果果真是干的,迅速踩上去,猛地抽起另一只脚,再慢慢收回来。既要保持平衡,又要掌握力道,因为大多数时间乡村的土地是又潮又软的,虽承得起你的重量,但总会留下清晰的脚印,还有脚印周围压出来的水渍。 乡村有各种各样的味道:油烟味是刺鼻的,可你一闻就猜得到他们家今晚吃什么;庄稼味是奇特的,只有农民才闻得出来,他们只需嗅一嗅,不用看就知道该浇水了,该撒肥料了,还是要喷些虫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是那些腌咸菜的味道,油,盐,醋,酱油,辣椒,十八鲜等等一股脑地从四面八方一拥而入,充斥着你的鼻腔,霸道得让其他气味也进不来,而这味道的消散却又是缓慢的,今天闻到,明天吸一吸鼻子,还可以感受到。夸张地说,一周过后某天吃饭时,菜没了,就靠回忆那味道都能吃下半碗白米饭。 你们捉过鸟吗?在乡村,不用想太多的陷阱,那些鸟儿总是在空旷地上慢慢地走来走去。看到鸟儿后,用大扫帚一扑,就能逮到一只小麻雀或是大山鸡。即是被抓,这些小东西总要先呆滞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时方才一边扑棱扑棱地扇着翅膀,一边咕叽咕叽地叫着,就是这鸣叫,也是不徐不疾。这般样子,还有什么心情捉他?放了吧。 我有时候想,这些鸟儿是不是跟着村里的人学的,不管遇到什么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村里的老太太走起路来磨磨蹭蹭,说是步履蹒跚也算贴切。这并非她们走不快,没到农忙季节割水稻或庄稼时,越是年纪大的人,镰刀舞地就越欢。老大爷呢?看他们涨红着脸深吸一口旱烟时迷蒙的眼神,就知道他们也不喜欢快。他们总是随身带着个折叠小板凳,走到哪儿人多,就坐下来,东拉西扯的,直至日落西山,家里孩子来喊他回家吃饭。不光老人家,年青人在外地打工时注重速度,风风火火,恨不得一个人做两个用,待回到了村子里,也要放慢动作,踱着步到地里看看庄稼长势,回来的路上再与熟人聊上那么几句话,大半天就过去了,他们也不急。不过,他们又急什么呢?生意上的事在家就不想了吧。俗话不是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说句村里人常说的话“急着住土包”吗?土包,就是指坟。各家地里的坟茔,不论风如何吹,野草如何地长,都似乎亘古不变,立在地里,让人一眼望去,就能看见祖先长眠于此。 当我老了,头发花白,睡意沉沉,我也要深沉地望着这块地,即使偶尔想起年轻时快节奏的生活都会很累。我将看着炊烟、麻雀、篱笆,慢慢地生,慢慢地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