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思想政治教育的发展是一个历史过程,历史教育是思想政治教育的重要内容和手段。通过借鉴历史的教育内容和手段,给学生树立鲜活的形象,用事实说话,能最大限度的激发其学习兴趣,引起情感的共鸣,并最终将思想政治教育所要传达的内容内化为学生的道德品质,达到教育的最终目标。近日,本报学生记者采访了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王翔老师,从一个历史学者的角度,畅谈了历史与人文、思政教育等师生关注的话题。以下是本次采访的访谈记录,内容略有删节。
1、学习历史知识,还要学习历史思维
问:您引用著名历史学家科林伍德说的:“一切历史都是思想史”,当时许多人不明白什么意思,是否可以这样理解:所有历史都是历史学家著述的,并且每个读者也都有自己的思想上的理解呢?您的观点呢?
王:你所说的是一个层面。历史学家不可能完完全全还原历史,每个人写历史都会有历史认知与历史解释。另一个就是历史是活的,不是死的,历史不是堆在旧物堆里面国故掌就。历史也经常重复性地上演,有时候是思想精神的延续,有时候是问题与危机的再生等等。比如我在上学期的讲座《陈寅恪和他的最后二十年》里说的,陈寅恪先生研究柳如是,但是他也加入了他自己的情感,他对当时社会的态度。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不断地询问陈寅恪先生为什么要去研究柳如是,有的人认为他是在映射自己在当时的处境,这样就一下说通了。也有人认为不是,但不管陈寅恪先生有没有这样一种目的,他都把当时社会和自己的一些因素加入到对柳如是的研究当中,所以陈寅恪先生在开头就说“聊做无益之事,以遣有涯之生”,这很明显,历史学家不可能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
问:那么您向学生引用这句话是为了表达一种什么理念呢?
王:就是为了说明历史是活的,不要认为我们学习的两百年,三百年甚至上千年前的历史是一种没用了的东西,历史实际上在不断地重复上演。历史在变化当中有许多不变的东西在里面,所以在不变当中你会发现,这些变化更加凸显出我们在应对这些变化时要采用什么样的方法。例如春秋战国时期,礼崩乐坏,混战割据,人们就在思考怎么才能解决这样一个问题,有从经济上着手的,有从政治上着手的,有从文化上着手的。到了近代,比如1916年袁世凯死后,军阀割据的那十年,整个中国社会也都在寻找一种能够解决军阀割据的办法,有从政治上着手的,有从实业救国方面着手的,有的人是从思想文化方面着手的。所以你看,这些都有很大的相似之处。
问:对于我们“工科生”而言,我们学习历史究竟学习什么呢?
王:学习历史首先是学习历史知识,其次是学习历史思维。历史思维很重要,我们解决一件事情,都包含历史思维在里面,例如说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我们要修下水道,要修什么样一个下水道呢?一个可以百年使用的还是千年使用的下水道?要不要参照古今中外的做法,这也是一种历史思维,如果没有历史思维在里面,那么下水道就要经常翻修,就是现在这样子。这貌似和历史没有多大的关联,但实际上这就需要历史的思维。第三是对于现在问题的历史解决,在面对当代社会的一些问题,如何在历史中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2、历史课也是思想政治课
问:北大前党委书记任彦申近日在接受南方周末采访时说:“对学生的思想政治教育,中国是用的时间最长,开设课程最多,投入精力,人力,物力最多的一个国家,但是我们的效果并不是非常理想。”您曾经提出对中国近代史课程进行改革,您能再阐述一下您的观点吗?
王:在不少国家,历史课实际上承担着公民意识培养的责任。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叫做《历史教育与爱国教育》,历史教育就是爱国教育最重要的载体,历史教育就是最重要的爱国主义教育平台,中国古代历史教育就承担这样一个责任,每一个国家的历史教育也都承担着这样的责任。以美国为例,历史课就是思想课,美国教育部规定,历史课就是培养公民意识的最重要阵地。事实上,历史课本身就是思想政治课,只要上好历史课,就能得到思想政治教育的效果。但是如果把历史课作为单独的思想政治课去上,很容易导致历史教育功能丢失,进而也把思想政治教育功能丢失了,所以我提出改革并不是反对历史教育作为思想政治教育,而是历史教育只有首先作为历史教育课,它才能起到思想政治教育功能,也包含爱国主义教育。
问:那么这种教学方法真的有效果吗?
王:还需要不断实践、观察。所以我给自己定了一个准则,上好每一堂课,尽我所能把自己的知识传授给大家。其次,引导学生学会思考,就中国近现代史而言,要引导学生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中国现代化的历程这么曲折与艰难,付出了比其他国家都要惨重的代价?自然而然带来一个思考,就是我们今后要怎么办。所以从这方面,我觉得给这么多非历史专业的学生上课反而显得更有意义。从课堂效果来看,实际上真正愿意这样去思考的人并不多,但是,但凡有这样的人在,他就会一直思考下去,所以我也很感谢他们。我最近在和一位老师讨论开设一门学科拓展课的事情,专门开给那些上过近现代史纲要,还有兴趣继续拓展的同学,就叫做“中国近现代史史学名著导读”,以后我们还会开“中国古代史史学名著导读”“世界历史史学名著导读”。因为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认真研究近现代史,开这门课的目的是引导学生去看书,鼓励他们深入了解历史。同学们哪怕能够认真读上一本书,哪怕能够在这些课程里面认真思考一个问题,那么对你未来的人生都会有潜在而深远的帮助。
问:您有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自己在讲台上讲得正酣,却发现下面的同学在玩手机或者做别的事情,你当时有什么感受?
王:确实有,上过我的课的人都知道,我上课还是很有激情的。但是也免不了会看到这种情况,当时也会有些失望。但是对我来说,这并不影响我上课的热情,在我的课堂上,听课的人数多少并不是上课价值的衡量标准,哪怕一堂课只有三个人听我讲课,我也认为这是值得的。我给自己定下一个原则,源于我的使命,我愿意把我所有的一切分享给大家,我很珍惜在课堂的时光,也很享受在南航的时光。
3、图书馆是大学最好的课堂
问:很多人认为当代大学生精于科技,荒于人文,人文底蕴严重缺失。您认为南航大学生是否符合这种说法?造成这种现状的原因是什么?
王:一个理工科院校重视理工学科很正常,如果一个理工科院校能够重视人文学科,这就很难得了。南航人文氛围有显著好转,如经常举办相关人文讲座。但是这些还不够,一个学校的人文氛围体现在方方面面,体现在学习的地方,休闲的地方,吃饭的地方,体现在人文关怀的制度方面。人文关怀是对于人的关怀。例如香港中文大学食堂座位的设置,到处都设有提供给学生探讨交流活动的地方,这正是一种人文关怀的体现。此外,学校应该拥有一批人文名师,并鼓励多种多样的人文探索与实践,倡导读书、讨论、研究、实践的学术氛围与自由空气。
问:那么您认为一个有人文素养的人是怎样的?
王:人文素养是一个很大的概念。简单来讲,一是有思想,有基于知识体系与价值体系的对于人类、社会、生命、道德等基本问题的认识与判断。第二是要有内涵,有句话叫做“腹有诗书气自华”,这是一种内在的修养。我大学期间去宁夏支教,汇集了各所大学的学生,当地人就形容清华的学生“锋芒毕露”,厦大的学生“上善若水”,南大的学生是“温和儒雅”。这就是一个人的内涵所表现出来的言谈举止给人不一样的感觉。第三是有知识,人文素养包含着知识,这种知识体现在一个人对事物有一定的了解,但未必是这方面的专家。一个有人文素养的人就会基于对此的了解,去做出自己的判断。最后一个就是价值,历史能提供经过时间沉淀与考验的价值,人文素养也一样,这些价值是良性之光。
问:大学是一个人塑造信仰的时间段,那么一个人怎么去建立自己的信仰呢?
王:一个人要建立自己的信仰,首先是要去了解这个世界,追求真理。最近我的学生在读柏拉图的《理想国》,这本书表面上是在探讨希腊各城邦怎样去维护正义,实际上是在探讨什么是正义,一个人怎样去面对正义,怎么取舍。这是一个千古命题,相关的思考将有助于你对正义信仰的建立。一旦建立这种信仰,你就会去维护正义,维护信仰。例如学习飞行器制造,你的源动力就是出于对“蓝天的信仰”。这种信仰的建立需要通过自己不断地认知与思考,所以我认为,大学最好的课堂在图书馆,你要了解这条历史长河,要多往图书馆跑,先找到一两本让你涉入这条长河的书籍,然后不断扩展,慢慢地,就会了解这条历史长河里闪闪亮的种种,从而在与智者的交流中寻觅真理的轨迹,在求真中建立自己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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