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南京航空航天大学法语班的课堂上,一对坐在年轻大学生中的白发老人,显得格外惹眼。二位老人叫曹铨、肖惠莹,一个今年81岁,一个75岁。 暮年夫妻双双走进大学课堂,足以让人惊奇,然而,更让人称奇的是,他们在离休后的二十年间,骑着自行车,日行八十里,将祖国大地当成一本巨书,尽情饱揽,创下了骑车旅行七万公里的纪录。而且,老人最可爱之处,是他们在绵延万里征程中,用真情编织了人间一个个感人的故事。 “共产党的好医生” 肖惠莹老人原是南京玄武医院的眼科医生,用她的话讲,“我是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职责”。于是,沿途中她和老伴一共救了六条人命,并为上万名群众义务治病。 记得有次在广州,二老骑车路过海珠桥时,看见一人躺在血泊中,旁边倒着一辆自行车,再远一点是个箱子。毫无疑问,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车祸。肖老急忙下车,看见那人的头部还在不断的向外涌着血,情况十分危险。肖老立即采取措施,为那人止血。血流的速度慢了下来,肖老和曹老雪白的上衣已被殷殷鲜血染成红色。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见一头白发的肖老,几乎是跑着来到桥中间,冲着川流不息的人流大喊:“救人!”不知是广东人听不懂她的话,还是人们急着上班,喊了半天竟没人响应。老人急了,几乎是愤怒地谴责:“难道你们广东人,都不救广东人吗?”人群中总算有一男一女停下来,他们用广东话帮助二老找来交警,拦下车子。二位老人忙着将受伤的人送到附近的医院抢救,也顾不上那两辆跟他们跑遍天涯海角的自行车了,好在有个卡车司机看到这一切,把二老的车扛上卡车,跟随着一直送到医院。大半天过去了,见伤者脱离了危险,二老这才放心地去赶路。 那年,在汉中青桥驿,二位老人老远就听见有人喊:“前面是南京来的吗?”走近一问,原来是位修路工人,妻子患眼疾多年不愈,他从报上看到二位老人的报道,估计他们到四川必经此地,就一直在这里等了10多天。 南京来的一对骑自行车老人治病不要钱,这消息像长了腿,他们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于是公路的道班,草原的毡房,林场的椤屋,边防线上的哨所,都成了他们的临时诊所,前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在西双版纳的那段日子里,12个乡镇的村村寨寨,到处都有他们的足迹。一天,村民们送来一位怀抱胡琴的青年男子,他的眼睛已经失明六七年了,生活非常困难。肖老检查后发现,这名男子的角膜上有个疤,是受伤愈合后所致,必须换角膜。于是,肖老自费带着他去了昆明铁路医学院,然而,那里角膜奇缺。不久,昆明盲人学校收下了这位青年,让他一边学技术养活自己,一边等待换角膜的机会,肖老终于放心地回到了村寨。对特殊的病人,二位老人翻山越岭,往返几十里也要送医送药上门,为此,当地老百姓亲切地称他俩是“共产党的好医生”。 “我感受到了人间真情” 这是一张刊登在《吉林日报》上的照片,二位老人正与犯人一起包元宵过节。那是段难忘的日子,在长达半个月的时间里,他们与犯人同吃同住同劳动。肖老自然在狱中开起了诊所,曹老则利用一切机会与犯人交流。曹老当年在白色恐怖笼罩的校园智斗特务,逃出虎口的故事;他在“反清乡”战斗中,与日本鬼子短兵相接,在敌人的刺刀就要插进他的胸膛时,他迅速从怀里摸出手榴弹,将鬼子炸死,自己也死里逃生的故事等都深深打动着犯人。一名叫刘英喜的失足青年,提起他那稚嫩的笔写道:“在我们心灵最痛苦的时候,你们来到监狱看望我们,教我们怎样做一个正直的人……”无需再写什么了,在世界上最需要爱的雨露滋润的角落,曹老、肖老来了。这难道不是一种爱,一种更为广博的爱吗?还有霍尔果斯、瑞丽的边防站的小伙子,老山前线的战士、太行山失学的孩童,他们都曾感受过二老身上那爱的暖阳。 那是1984年,二老沿海岸线北行,准备在七一前夕赶到沈阳,给张志新烈士扫墓。当曹老来到灵前,看到那根本没有骨灰的骨灰盒时,从没流过泪的老人忍不住放声痛哭。 “我真是幸运,是两位老人让我感到了人间真情。”记者在老人家中采访时,巧遇一位来自大丰的妇女。她每年来南京为患肾病的女儿治病,每次都住在老人家中,他们帮她找医生,确定治疗方案;他们还帮她洗衣、烧饭。非亲非故,仅仅是萍水相逢。只不过那年在厦门工地为她的父亲看过病,只不过这位妇女来自大丰老区——曹老当年打游击的地方。一位老战士对老区人民的那份深情难以言表。 “地球就是我们的家” 将地球当成自己家的人,自然有博大的胸怀。他们在黑河救过的那个快被冻死的男孩,醉眼朦胧中曾不明事理地打过曹老,他没有生气;在华山悬崖救下的想自杀的姑娘,曾一次次骗过他们,但二位老人仍与她同行,供她吃住。在快分手时,两位老人又将买好的火车票交到姑娘的手里,望着这对慈祥的老人,年轻的姑娘终于放声大哭,向二老道出:她是山西阳泉惯偷,哥哥曾拿刀剁过她的手,现在她想学好又没人相信,只好寻死的苦衷。 20年的户外旅游生涯,多少险山恶水被他们征服;80年的人生岁月,多少沟沟坎坎被他们走过?他们说:其实人与人之间有什么不能包容的呢? 那时在去吐鲁番的路上,狂风夹着沙粒让人睁不开眼。每到风口,如果不趴下,那风准会毫不客气将你吹回去。再看脚下的流沙,也像寂寞太久的人,死死地拽着深陷其中的车轮,真让人寸步难行。不过,他们还是走过来了。那次翻越海拔5000米以上的唐古拉山口,每挪一步,都是向生命极限挑战。多少人退缩了,当地各界人士都劝他们不要去冒险,可二老不想退缩,一次、二次不行,就来第三次。那次,他们虽然遇到冰雹,却活着过去了。过滇藏青公里那回,一边是万丈下的滔滔江水,一边是直耸云霄的峭壁。肖老怕从边上走掉下去,就贴着里面走,没想到一下子陷进了泥石流中。曹老费了半天劲总算将老伴救出,一位独自来藏旅行的香港小伙子,又重蹈覆辙,二位老人又急忙救人,然后三人一身泥土地一路同行。 二老应当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因为他们有地球那么大的家。在黑龙江,淳朴的鄂伦春兄弟把他们当成亲人,用鹿肉和珍贵的飞龙款待他们;在内蒙,蒙古兄弟捧出浓香的奶茶,献给老人;那年春节从海南岛海口到崖县的沿途,当地农民向他们贺年赠送的椰子多得都吃不完;大兴安岭新林林场人呢,则将一句最朴实的话“我们六万人民欢迎你们!”热辣辣写在纸上,赠给他们。 他们又是伟大的老人。作为南京市志愿者捐献遗体协会的倡导者、参与者,为了别人更好地活着,他们决定,死后要把自己的遗体献出,以完成那最后的付出。 南航的师生感动了,宣传部、人事处、教务处的领导对老人来南航学习格外重视,他们合同人文学院在老人联系学习法语的当天,就让老人坐进了课堂;南航的教师感动了,法语老师决定不收老人的学费;南航的学生感动了,青年志愿者们打算请老人作报告,并接送老人上下班…… 老人的故事还没有完。不过,接下来的部分,不论由谁解说,绵延的依然是爱的篇章。 |